特别推荐 | 张振兴：抚今追昔说《方言》

抚今追昔说《方言》

——在庆祝《方言》创刊4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的总结发言

尊敬的各位师长、学长

尊敬的各位老师、各位朋友：

这两天，我们在秋高气爽、阳光明媚的浙江古城金华，在美丽宜人、学子辈出的浙江师范大学举行了《方言》杂志创刊40周年纪念会、庆祝会。中国方言学界的新老朋友，《方言》杂志的新老作者，齐聚一堂，高朋满座、高论贯耳、高见迭出，相信都给大家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。我本人也从这次会上收获很多，真的是满心喜悦。沈明希望我在会议最后做个总结发言，在这么多师长、学长、老师面前，我实在惶恐，真的不敢。不过，我愿意借此机会，说说几句心里想说的话儿，敬请各位指教。

合影留念

讨论中

一、偶然和必然

1979年，是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改革开放元年，今年是2018年，我们正好迎来了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。

1979年，经历了漫长的“文化大革命”之后，中国方言学界开始全面复苏，《方言》杂志于这一年在北京正式创刊，今年是2018年，也正好迎来了创刊40周年。

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改革开放和《方言》杂志创刊同时发生于1979年，今年又同时迎来40周年庆祝、纪念的日子。这是偶然的，是一个天赐的偶然相遇。是我们方言学人的幸运之事，是我们的福气！

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改革开放是国家大事、民族大事，甚至是世界大事。《方言》杂志创刊对中国方言学工作者来说也是一件大事，但对于国家、民族来说是一件小事，甚至可以说是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，小到可以不值一提。

但是这两件完全不可等量齐观的事情的相遇又是必然的。没有1979年国家的改革开放，也一定没有，绝对不可能有1979年《方言》的创刊。《方言》的创刊，必然最大得益于国家的改革开放。40年来，《方言》杂志与国家的改革开放同步，它不但见证了中国方言学最近40年来的爆发式发展的历程，更是见证了国家改革开放以来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。

这就是《方言》创刊的偶然与必然。哲学犹如天理，真的很伟大！

二、《方言》创刊年代二、三事

《方言》杂志于1979年2月24日在北京正式出版第1期，是为创刊号。这不仅是我国语言学史上，也是世界语言学史上第一个以方言为主题的专业杂志。它标志着中国的汉语方言调查研究迎来了全新发展的历史时期。所以，《方言》创刊是20世纪中国语言学最重要的标志性事件之一。40年过去了，但几件事情值得旧事重提：

（一）《方言》创刊号打破常规，没有一般杂志刊物的“发刊词”。但是1981年第1期的第一篇刊登编辑部的文章《“方言”两年》，很有新意。文章开头一段说：“这是本刊编辑部给读者和作者的公开信。本刊一九七九年创刊时没有发刊词，这番话算是补课。”两年以后的这个“补课”，用事实说明了杂志的宗旨和方向。文章首先把两年来发表的文章分为14类，每类列出所占篇幅（页码数），所占比例，然后目录（包括期数和页码）。其次是对每类内容进行评述，文字很简要，但画龙点睛，可以说是神来之笔。最后着重举例说明本刊引文体例，说明本刊所提倡的严谨的学风、朴实的文风。

（二）制定严格的稿约和符号。《方言》1979年第2期142页刊登《稿约》。这个稿约跟我们平时所见到的几乎所有稿约都不一样。最精彩的是壹“版面”，规定了版面的高度、宽度，每面所容纳的行数和每行的字数。我们知道，编辑部在很长的时间里，是十分严格遵守这个版面规定的，甚至达到了斤斤计较的地步。贰“稿纸”，规定作者写作《方言》论文时，需要用的稿子格式，这种稿子格式大大方便编辑部的工作，节省了编辑人员的很多时间。叁“文字”，肆“音标和外文”，这两条告诉作者用字的规范，特别是书写音标的规范。应该指出，这种特别的稿约规定，对于后来培养方言队伍的基本素质起了很大的作用。《方言》1979年第2期157-160页刊登了《本刊使用的音标》，这个音标最后是一个“音标及其他记音符号”表，一共494个符号。这些符号的排列次序，形体设计是一项重要的基本建设。

（三）《方言》创刊号的的首篇论文是李荣先生的长篇文章《温岭方言的连读变调》。接着是叶祥苓先生的论文《苏州方言的连读变调》。随后《方言》杂志连续发表了崇明、平遥、上海新老派的连读变调文章，1979年第4期刊发《苏州方言连读变调讨论》，一直到1983年第4期发表《苏州方言连读变调讨论之二》。《方言》用实际论文，引导方言的研究方向，提倡一种摆事实、讲道理的学风，创造一种民主的、平等的学术讨论风气。

（四）重印方言研究典范文献。

例如1980年第2期刊登赵元任《一套标调的字母》（A SYSTEM OF “TON-LETTERS”）一文。

1981年第3期以语言研究所方言组的名义，公开发表《方言调查词汇表》。

1981年第4期公开发表丁声树撰文，李荣制表的《汉语音韵讲义》。

1984年，李荣先生决定重新由上海教育出版社重新出版《昌黎方言志》，也是重印方言研究典范文献的重要举措之一。

（五）打开窗户，开通中外学者的学术交流之路。《方言》杂志是“文化革命”以后，社会科学类杂志中最早全文刊登国外学者论文，最早全文刊登英文原文论文的期刊之一。

1979年第3期刊登罗杰瑞（Jerry Norman）的文章《闽语里的“治”字》（THE VERB 治----A NOTE ON MIN ETYMOLOGY）一文，司马侃（Michael Sherard）《欧美之吴语研究》（WU  DIALECT  STUDIES  IN  WESTERN  LITERATURE）一文。这两篇英文文章都附有详细的中文提要。司马侃一文还附有用欧洲文字写作的吴语研究书目。

同期还刊登日本学者桥本万太郎《现代吴语的类型学》一文的中文稿，为了国外读者的需要，本文附有详细的英文提要。

1980年第3、4期—1981年第1期又以大量篇幅连续刊登Peter Ladefoged的《声学语音学纲要》（Elements of Acoustic Phonetics, 10th impression,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, 1974）一书的中文翻译稿全文。

三、荜路蓝缕，不忘开创之功

《方言》杂志历经40年，越办越好，虽然主要得益于改革开放的大环境，可是后来的编辑部、后来的作者也居功至伟，值得我们大大赞扬。

但《方言》杂志的开创者们筚路蓝缕，我们不能忘记他们的功劳。今天到会的熊正辉先生、以及没能到会的白宛如先生、贺巍先生、黄雪珍先生，还有已经离开我们的高玉振先生、金有景先生、张盛裕先生、以及后来加入编辑部的郑张尚芳先生等人，都为1979年《方言》杂志的创刊，以及编辑部的工作，付出了辛勤的劳动。据我所知，不要说杂志每期的组稿编辑、多次校对的事情了，就是创刊之前的筹办诸事，如申请办刊、联系制作铜模、联系印刷厂、跑主管出版社、出版发行等等，都是极为繁琐，极为艰难的，都是以上提到的各位先生在盛夏或寒冬里，从拥挤不堪的硬座火车、公共汽车里一次又一次跑出来的。《方言》杂志40年来，极大地推动了中国方言学科的发展，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方言学新生力量。前人栽树，后人乘凉，开创者们的贡献是值得我们怀念的。

尤其值得我们怀念的是《方言》杂志倡导者、开创人、首任主编李荣教授。李荣先生早在杂志正式创刊至少一两年之前，就对杂志作了精心的筹划和规划。李荣先生亲自多次反复修改，最后制成全套音标铜模，印刷厂的师傅说，为了修改这套铜模，都快把李先生家的门槛踏平了；他亲自决定不请名人书写刊名，而是让人从《高宝塔》集颜体“方言”二字，制成朴素大方的《方言》封面；他亲自撰写定稿上面说到的特别精到的《方言》“稿约”全文；还是他亲自规定方言编辑部的工作程序，《方言》杂志的编辑排版体例，甚至亲自设计39×40写稿专用稿纸。李荣先生经常说他于编辑排版是“无师自通”，但是就是在他亲自带领和培养下，《方言》的编辑排版受到当时负责排版的新华二厂的多次表扬。更加重要的是，李荣先生为《方言》杂志的创刊做了十分精心周到的专业准备。例如，他确定了方言的连读变调作为杂志开篇的主题，并至少储备了一年甚至两年的基本用稿；他亲自拍板，敢于全文刊登国外学者的论文，敢于全文刊登英文的原稿，敢于大篇幅全文刊登国外学术专著的译文。所有这些在当时历史环境下的社会人文学科类刊物里是少见的，罕见的。这个需要有一个语言学家相当的自信、勇气和担当，需要良好的学术素养和学术品质。在所有这些方面，李荣先生表现了一个著名语言学家应有的学术自觉性和政治敏感性。说到这里，我们也不能忘记熊正辉先生在《方言》创办时期所作出的特殊贡献，当时李荣先生是语言研究所所长，熊正辉先生是语言研究所的党委书记。熊正辉先生具有非常良好的专业素质，勇于担当的政治品质，他坚决贯彻党中央改革开放的政策，为《方言》杂志的创办，为李荣先生施展才华，提供了有力的专业支持和坚强的政治保证。李、熊联手，珠联璧合。上面说到的李荣先生所做的事情里，其实很多都有熊正辉先生的功劳。这又是偶然和必然的一种互动关系。

四、发扬传统，把《方言》杂志办得更好

《方言》杂志创办40周年，是是非非，历经众人之手，不能归于一人。其功过得失，任人评说。

我们说说《方言》创办初期的二三诸事，无非讲点历史，说点往事。历史需要重提，往事需要诉说。不为了别的，只为了继承和发扬《方言》杂志40年来所坚持的优良传统，优良的学风和文风。

我们要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学风，做好调查研究，“纸上得来总觉浅，绝知此事要躬行”，做研究，写文章，一定要摆事实，讲道理。

我们要坚持实事求是的文风，耐住性子，沉下心来，把方言研究做深做细，把事实罗列得好一点儿，把道理说得合理点儿。

当然，最重要是要创新。最近几年来，开展的全国语言资源保护就是一项重要的创新工程，它不但把方言的调查研究社会化了，而且也把传统的方言学研究在深度和广度上推进了一大步。这一点我们读一读已经出版的几十本《方言文化典藏》，以及即将出版的一批《濒危方言志》就知道了。《方言》杂志要依靠大家来创新，您的稿子创新了，杂志自然也就创新了。

不过，我们是在优良传统基础上的创新，请崇敬我们的前辈和先贤，请敬畏我们宝贵的经典！

总之，请把您认为您最好的文章贡献给《方言》杂志。

《方言》杂志是我们大家的！让我们共同努力，把《方言》杂志办得更好！

2018年10月28日于金华浙江师范大学

张振兴先生在《汉语方言学大词典》首发式座谈会上致辞

（2017年9月26日）

编辑：司徒梁希

审读：李林欣  

责编：甘于恩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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